小号,特懒。
第一章 · 一切
这地方叫上榕树。
史今一进这个村庄,就成了人们的焦点。男人从田埂上探过头来,女人抱着衣篓或菜篮上下打量,孩子们连同自家的老人也停止了玩耍或唠嗑,一齐瞧着这个一身军装的男人。
史今带着初来乍到者惯有的局促,略显尴尬地笑了笑。
村长迎出来,热情似火地攀住他的肩膀:“史今同志,对吧?山路不好走,干渴不干渴?”
史今就冲着他笑:“还好,不渴。”
村长扯着他去家里坐坐,史今赶忙拒绝:“您也知道我是来家访的……伍六一家在哪,劳烦带我去一下。”
村长依旧热情似火地领路,七歪八转地到了一户人家。
门掩着没上闩,透过缝隙可以窥见院里的大片空地。门上贴着对联,想来是春节贴的,也被日光晒得褪色,下阕“鸿运”二字遒劲有力。
史今想敲门,村长却拦了,伸手把门关严实,清清嗓子大喊:“老伍!来客了!”
史今还在想为什么要先把门关严再昭告来者,只听见院内一阵狂吠,倒被吓了一激灵。那阵势万马奔腾势不可当——合着是怕狗。
院内传来脚步声,由远及近。人在门口停下,口中发出呵狗的声音,狗吠声转成压抑着的呜咽。
村长松手,来者把门打开。
一身粗布衣裳,洗的有些发白但仍整洁,头发剃的很短,显得头部愈加浑圆。面前的小伙子相貌疏朗,体格刚健,带着乡村青年特有的质朴和结实。史今微笑的同时,家访也就正式开始了。
“六一,你爹娘呢?”村长伸头往院里瞅了瞅。
“有点事,带八一进城了。”伍六一侧身让人,“进来吧。”
村长撇嘴:“你打小不愿让爹妈管,别跟我说他仨是你给赶到县里的。”伍六一脚边蹲伏了一只黑狗,蓄势待发的模样,一双眼睛乌溜溜盯着史今看。村长看上去有点发怵。“你小子也是,飙子也不栓,吓着解放军同志怎么办?”
“解放军还怕狗?”小子头也不回。
“你家狗还普通狗了?上山能当土匪下水能当海军的。”村长发着牢骚,“看他一眼都得挨吵。”
史今听得想笑。
“快进屋去给解放军同志倒杯水。”村长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儿。“茶呢?泡点茶喝。”
史今赶忙制止:“哎哎……伍六一对吧,不用倒水倒茶的,进屋也不用,在院子里了解一下情况就好,很快的。”
伍六一就停了,转过身来看着史今:“问吧。”
村长却急了。“你小子咋这么实在……以往咱村里出去的那几个兵哪个不是把人解放军招呼得周周到到?你这倒好……”
史今劝阻:“哎前辈这话不能这么说,您村里的兵要是不好,招待得再周到我们也不能要啊是不是……”
村长看一眼伍六一,后者站那看着,一副无所谓的模样,村长差点以为是自个要报名入伍了。气结的村长大手一挥,爱咋咋,你俩聊吧!
“伍六一同志,为什么想当兵?”
“因为参军入伍光荣!为上榕树争光!”村长抢答。
史今有些无奈:“前辈……”
村长抱歉地笑笑,走到一旁端详院墙挂着的红辣椒。伸出手触摸,捕捉到飙子的视线,又悻悻收回了手。
“伍六一同志?”
小伙子看上去有些扭捏。“想……就是想呗。”他支吾着好像要说很多话,到最后挠挠头,只斩钉截铁地来了一句:“就是想。”这算下了定论。
史今微微一笑。他看得出来,伍六一怕人情怕世故,怕麻烦怕煽情,心里未必不明白,只是不想流露太多——起码不是现在。
“当兵对你来说,意味着什么?”
伍六一还是扭捏:“挺想当兵,所以意味着……”低着头又是支吾一阵。史今觉得好笑,压了压身子想看他的表情。伍六一突然抬头,两个人同时被近在咫尺的对方吓了一跳。
史今率先梳理好心跳,半开玩笑地接话:“意味着很多?”
“一切。”
声音很小。史今下意识开口:“什么?”
“我是说……一切。”
〈TBC.〉